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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宇辉会被抛弃吗

  从最初的东方甄选内部“小作文”原创争议,到粉丝呈规模性的讨伐,再到如今被摆到明面上的疑似主播和机构切割风波。

  12月13日,继董宇辉改签名后,“东方甄选”的CEO孙东旭首次发布视频回应,在重申小编与董宇辉素常的合作模式之余,主动向大家透露了董宇辉“收入不止千万”的事实,似乎有意安抚部分汹涌的粉丝情绪。

  14日,东方甄选主席俞敏洪发布视频回应是次争议。他先对事件的导火索进行了批评:“本来是公司内部的一件小事情,因为处理不当变成了汹涌澎湃的舆情。小编的做法严重缺乏职业精神,也说明公司管理上有很大的漏洞。”

  跟着,俞敏洪对CEO的解释也做出了修正与道歉,“我作为董事长负责领导责任,也对宇辉表达了歉意”。

  而继俞敏洪的回应没多久,仅两小时后,另一条爆料信息传出。某新东方高层人士向腾讯新闻透露,称董宇辉收入由年薪加期权构成,真实年薪为税后几百万左右,但期权尚未发放,预计明年四月第一批期权解禁。

  该人士还透露,董宇辉去年走红之后,曾有机构开出一年2亿的收入挖角东方甄选,但董宇辉并未同意。

  而这竟然还没完。14日当晚,CEO孙东旭再次发布道歉视频,对自己近日在直播中的状态和行为致歉,自称这是“不职业”的表现,且表示自己所说的“拒绝饭圈文化”,并不是说东方甄选的粉丝是饭圈。

  14日确实是太热闹了。看似毫不相干的另一头,在格力毕业生的入职大会上演讲时,董明珠对刚离职的孟羽童不客气地批评,称后者借用格力平台为自己引流当网红,董明珠表示:“赚钱不应该是大学生的梦想,钱是奋斗的结果。”

  一些人被流量时代的新变数挤到命悬一线的钢丝上,而一些人还未能理解时代的新秩序。

  两三年前,带货主播还是一块肥得流油的时代沃土,李佳琦、薇娅等头部主播的横空出世,以史前未有的姿态昭示着一个新兴行业的迅猛势头。

  而短短两三年内,李佳琦、薇娅都先后在直播间里摔得头破血流,公众涌向他们的舆论风向也在飞速发生变化。

  在明星带货乱象、头部主播动辄翻车等变数之后,带货主播这个职业,不再仅是暴利高薪的“金科玉律”,同时也象征某种高危风险的行业。

  风波发酵到今天,原本只是小作文的争议,已演变成董宇辉和东方小孙甚至是俞敏洪等人之间的内部矛盾。

  外界好奇的是,下一步,东方甄选是否会弃车保帅?问题是,谁是车,谁是帅?大家不一而论。

  虽然是互联网电商经济的衍生品,但严格来说,主播其实也是一项以表达为主业的职业。理论上,让不同主播彼此区分开来的关键,是他们各自作为“人”的主体性和特殊性。

  他们必须在带货的同时出售自己的表达和观点,甚至是让渡自己的一部分人格,将商业目的包装在社交情态之中。

  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“能说会道”,他的表达基于本人丰富的学识基础,天文地理、文哲历史娓娓道来,懂英文还有格调。

  最重要的是,他通过表达呈现出来的品格,谦逊且善解人意,情绪稳定且颇有情怀,没有吸睛的容貌和特长,人也好静,不会手舞足蹈地阔声呐喊迎合观众情绪,这些都让他从一众胸无点墨的主播中脱颖而出,成为直播界一股清流。

  对受众而言,大家第一次看到了直播带货还可以兼顾文化与深度,看直播如上课,物超所值。

  对董宇辉而言,自己身上的这些特点,成为他在职场上的“独特性”,或者直接一些说,“商品的不可替代性”。

  在劳动市场上,一个人越拥有他人不可替代的技能,便可能越“值钱”,得到的薪酬越高。

  董宇辉后来网传的“千万收入”,包括他的百万粉丝,都建立在公众对这种知识型直播的某种价值许可。靠量与强度取胜的李佳琦都可以收入数十亿,这个行业没有理由亏待董宇辉。

  不过,无论多么独特,终究也是商品。资本家向劳动者身上某些附属的特质所付出的酬劳,一旦那些特质处于任何消殒或损坏的危险边缘,资本对这个人的价值评估就会立刻后撤。

  在娱乐工业与自媒体网络的特殊性影响下,有相当一段时间,董宇辉几乎快要被认为拥有绝对主体性的文化偶像,他与俞敏洪合作愉快,直播间内邀请了各界名人,风生水起。

  这些都被不少网友归功于董宇辉的人格魅力,甚至认为是他强大的带货能力,是他救活了新东方。

  从人的角度,这么说有一定道理。但从商品角度,这不过是一个产品一方面品性的优异表现,依然是建立在数据之上的,而不是粉丝们天真认为的董宇辉的人格魅力之上。

  最直接的例子是那些塌房的流量明星,一旦流量抛弃他们,他们身后的平台和资本也会毫不犹豫抛弃他们。

  而与广义的娱乐圈明星相比,主播们有一个最大的特性,即他们与公众关联的载体有且几乎仅有直播间这一样。

  “直”字,代表抹除信息差和时空差,“To C”的商业模式下,没有空间打磨人设,主播与观众之间,仅隔着前者直接呈现出来的形象和话语。

  几个月前,在直播间说错话的李佳琦遭到铺天盖地的讨伐与谩骂。即便后来道歉,即便有网友从“人”的角度理解其高强度工作下偶尔的恍惚和疲惫,大部分消费者也并不买账。

  在一种极其不稳定且脆弱的大众情绪里,一个“残次品”的修补不会被市场接受,毕竟消费者是花了钱的。

  董宇辉虽然没有在道德层面犯错,但他仍然保持理智、并未鲜明表示支持粉丝的态度,同样让他产生了不符合受众期待的“裂痕”。

  也可以理解为,虽然董宇辉靠自己的独特魅力赢来了流量与粉丝,但他身后的平台、身前的受众,都是组成“董宇辉”这个热门IP缺一不可的要素。

  可在董宇辉事件之前,社会确实还没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。于是,网友们的应对方式只好照搬娱乐圈饭圈那套:选边站,团结起来代表自家偶像力抗“资本”。

  对以年轻人为主体的饭圈而言,董宇辉更多一份与普通人贴合的“打工人”身份合理性。

  但新东方与其他电商平台毕竟不同,前者好歹是一个老牌教育机构,有着在中国现代商业社会扎根不浅的行业根基,其思维方式或许更保守,更具有某种“文化人”的清高,即决策的正确性要重于利益的损失。

  值得一提的是,这一次,围绕“小作文”风波,先后出来作回应的董宇辉、CEO和俞敏洪,加上反复横跳的幕后“小编”,东方甄选出面的四方三人,给出的说法都并不完全一致。

  董宇辉呼吁极端粉丝克制行为,CEO直接曝光董宇辉收入,俞敏洪则坐在后面和稀泥般地总结概括。

  对比起娱乐圈行云流水的公关手段,东方甄选几乎看不出有任何公关痕迹,也似乎不存在铁板一块的对外意志。

  也恰恰是在这次偶然事件的间隙,董、俞、孙三人,这一次代表的就是他们自己,是三个暂时脱离于商业系统里的“人”。

  而当他们还在为内部说法拉锯撕扯的时候,大量观众发现,抖音平台已经开始将流量倾倒向与“东方甄选”品性相似的“高途直播间”了。

  即便再来一百个董宇辉,也敌不过算法。如果一百个董宇辉都与新东方内部产生了摩擦,也会被毫不犹豫地刨掉。

  算法和系统更没有那么复杂,不需要公关,不必劳烦饭圈,更不需要感情,它的唯一逻辑就是商业利益。

  《2020年中国直播电商行业研究报告》显示,直播电商平均退货率为30%-50%,高于传统电商退货率的10%-15%。直播间火热,但留下来的消费力和消费黏性未必强大。

  电商货架尚且还是近十年来才出现的新业态,而其中,作为近年来才初露头角的新业态的直播带货,至今也还欠缺不少专业把关与监管。比如对货品的保障与监管,主播的专业素养与个人素质等等。

  于是,我们看见,这两年来,围绕直播带货行业的不少公共弊端逐渐暴露,如卖假货、偷逃税等等,连光鲜的明星也没能逃脱。

  平台、MCN、消费者、公众舆论,多方共同筑成的短暂繁荣,终于在2023年开始暴露其内在的不稳定性和隐形角力,矛盾可能永远不会浮出水面,也可能明天就显影。

  既然市场的选择常常是非理性和不可预测的,而人本身具备的生理性、情感特性,更是难以被数据和算法预测的,兼具“销售”和“明星”的头部主播,只能被迫长期走钢丝,直至体力或精神崩坏,要么,就是与平台或市场之间的连接断裂。

  尤其是,平台与用户之间的关系,极大部分依赖主播与消费者之间的情感联系,甚至是唯一的情感联系——即某种近似饭圈的非理性崇拜,品牌商天然倚赖逐利性而生的危机感就被调动起来了。

  饭圈反噬,也只不过是一种外部反应的表征,像一把盾剑,一头指向象征资本与强力的电商平台,一头指向象征偶像和爱豆的主播。但中间真正的风雨云,其实并不是饭圈搅动的。

  即便是几乎没有竞品的知识型偶像董宇辉,在这场无声的角斗中,可以是炮灰,也可以是献祭品,但毋庸置疑的是:只有当他真正脱离这场风暴中心后,才会变回到一个“人”。

  同时,除了董宇辉、李佳琦们,相当一部分小主播网红们在电商江湖里混日子,凄凄惨惨戚戚,我们似乎鲜少听见这部分“弱势人群”卖惨,因为他们永远有理由相信,自己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时代选中的人,即便不是李佳琦、董宇辉,至少也可能成为一个“小杨哥”或“”。

  他们不像985、211毕业的“孔乙己”,拿着小几千薪水悲哀地怀疑前半生,也不像买到烂尾楼或中年失业的工人群体,他们心中一开始就怀揣着极大的不确定性,不确定性也可以是正面的,及对未来的过量期待,也可以说是空想。

  在直播界的造星模式得到相对有迹可循的规律之前,这种一面幻想一朝升天,一面随时紧绷准备跌入谷底的群众心态,就不可能真正消匿。